嵇康扫清地上纸灰,扑灭三炷暗香,对夏侯徽的墓碑拜了三拜。他撩开黑袍席地而坐,将竹琴放在膝上,轻启唇道:“阴阳两界,一碑之隔。芳心若知,遣琴与我。”说罢闭上眼将手空置弦上,悬腕浮手,悄悄等候着。
嵇康又待相问,面前女子却变得更加漂渺,幽馆也一点点消逝不见,只剩一个清丽的声音在空中回荡:
世人皆茫然,就算他是夏侯徽的亲兄长,也无权将别人的老婆开棺验尸。何况那人还是司马师。正不知如何应对,随行的两位黑衣人中,一人摘下帽子按住他肩头道:“太初,你沉着一些,此事千万不成。”此人恰是曹纬。
“不如此,我难道一辈子也没法得知本相?你叫我如何甘心!”
“司马师,你真比虎狼还狠,比蛇蝎还毒,我夏侯玄此生不杀你,誓不为人!”夏侯玄恨恨说完,并未发觉手中的锦帕扯动了两下,仿佛有话要说。
十个箱子里皆空空荡荡,毫无一物。
用情至深可自戕,遇人忠奸费考虑。
“彻夜月光甚明,灵魂不宜出行,我也只能极力一试。”嵇康走到还未烧掉的冥器前,俯身遴选出一件物品,是一把竹制的粗陋古琴,本是烧给故去之人所用,只要普通琴的三分之一大小,并不能弹。他将琴拿在手中,对夏侯玄道:“太初先与世人退至远处山坡,待我操琴一试。”
“这,这如何能够……”他明显听洛阳城北门的守将说,夏侯玄命人抬着十个沉重的大箱子出了城。他派人出城监督,并无人前去策应,箱子里的东西如何会消逝不见?莫非内里真的只要冥器纸钱,是本身判定失误?
“只求世人知我枉死,告之戒之。”说到这,她抬开端字字深重道:“人间统统如镜花水月,爱恨也好,仇怨也罢,皆不必苦苦固执。牢记,牢记。”
“冥物阴暗,恐会折损尊驾,还是不要感染。”
“时候不早了,再不归去城门要关了。”曹纬提示道。
夏侯玄微微一笑,与世人入得府内。那箱子里的万卷书,此时正安安稳稳地在沛王曹林府上,任他钟会再大的胆量,也不敢上门搜索。昨日傍晚,嵇康与曹纬来到夏侯玄府上,将王弼所托之事相告,三人一起运营了这出好戏。天还未亮,他们从王弼府中将书装进木箱,假装成装着祭拜用品的箱子。然后抬着书卷堂而皇之地出城,却在返来的时候,在沛王府后门将箱子掉了包。钟会构造算尽,也没推测沛王府也参与此中,使他与这笔财产失之交臂。
“非也,当谓之《孤馆遇神》。既弹此曲,有何话要对我说?”
琴声先是悠然安闲,如云中飞鹤,清闲展翅。继而欢愉起来,似双燕并头宿,鸳鸯插翅啄,缠缠绵绵,嘤嘤转转,流音不休。如此翩然盘桓了一番,琴音蓦地一止,继而收回轰然铮鸣,惊得民气扉一震。停了一瞬,琴声再次响起,如弦断音残,嘈嘈错错,曲不成曲,音不成音,只把民气肝寸寸摧断,再难清算。一曲弹罢,女子已然花容无色彩,双泪垂襟前。
莫非真要在这无边的黑暗中,在权势的淫威下颤栗,悲鸣,抽泣,苟延残喘地过完这平生?
钟会打量他一番,侧目扫向他身后的世人,目光落在那十个大木箱上。走畴昔抚上箱顶:“夏侯公对mm真好,冥器纸钱就装了这么多箱。不知烧不烧得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