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遵旨。”冷玄看了看乐之扬,慢悠悠说道,“请吧!”乐之扬即使不舍朱微,但也无可何如,只好跟在冷玄身后。
乐之扬见她凄楚神情,心中一阵翻滚:“她方才还好好的,一说到婚事,就一向闷闷不乐,看她的模样,仿佛不肯意嫁给姓耿的小子。”想到这儿,情由心生,横笛于口,一缕浊音在大殿中幽幽升起。
“甚么?”冷玄白眉怒挑,“没了?”
“小子。”冷玄的声音又轻又冷,“你好大胆量!”
两民气机相合,乐律也是如鱼得水,奏到对劲之处,朱微挑捻随心,赛过六七人同时弹奏,琴声繁音汇响,直如万壑松涛鼓荡而来。乐之扬一口中气不泄,笛声悠悠向上,直如无形绳索,直要高入云端,挽住虚空中那一只冰魄银蟾。
“当真。”席应真淡然说道,“老道不见此人,快有二十年了。”
两人瞋目相向,冷玄的心中天人交兵,到底还是舍不得石鱼。他见乐之扬武功平平,必定还没有解开石鱼之谜,只要恩威并用,不怕他不透露真相,当下怒哼一声,放开乐之扬:“小子,总而言之,你离宝辉公主远一些。公主万金之躯,你又算是甚么东西?过不了多久,她就要嫁人,你这小狗,可不要坏了她的清誉。”
乐之扬抬高嗓子,涩声说道:“小的法号道灵。”朱元璋一点头,说道:“你抬开端来,让朕瞧瞧。”
冷玄瞪着他,神采猜疑,半晌方道:“小子,你少弄鬼,随你甚么把戏,老夫一眼就能看破。”说完回身向前,带着乐之扬走了二十来步,来到一个清幽宫院,院中宫室卑小,吃穿用度却一应俱全。冷玄召来两个小寺人跟从乐之扬,明说奉侍,实则监督,他本身不能久离朱元璋,安排安妥,便即分开。
“圣上过誉了。”席应真说道,“这孩子资格太浅,担不起如此大任。”
朱元璋笑了笑,挥手道:“冷玄,你带小羽士去安息,不要慢待了他,也别让他宫内里乱跑。”
“是啊。”乐之扬说道,“我拿到石鱼,一顿铁锤砸得粉碎,成果内里只要一张白纸,上面写着四个大字。”
“春江潮流连海平,海上明月共潮生……”席应真忽地击掌长吟,声音朗朗入耳,朱微蓦地惊觉,她仓促转眼一扫,父亲为乐之扬的笛声所吸引,并未留意本身窘态,冷玄低眉垂目,也是若无所觉。席应真口念诗句,两眼却在她的身上,眼底深处,透出深深的担忧。
朱微别有苦衷,神思不属,回声淡淡说道:“随便好了,你起调子,我来应和就是。”乐之扬说:“那就《春江花月夜》吧。”朱微默不出声,眸子清如水晶,定定谛视琴弦。
乐之扬又惊又怒,朱微也白了脸,结结巴巴地说:“这,这如何行?女儿宁肯不要人伴奏……”朱元璋挥了挥手,笑道:“冷玄说的不无事理……”乐之扬只觉一股寒气从背脊蹿起,头皮阵阵发麻,但听朱元璋又说:“但那只是平常之理,太医也不是宦官,还是在宫里行走。道灵是牛鼻子的门徒,偶尔来往宫中,也不违宫廷之禁。”
这笛声如有魔力,朱微回声一颤,指尖扫过琴弦,荡起一片杂音,她猛地昂首,直勾勾望着乐之扬。后者若无所觉,两眼朝天,纵情吹笛。朱微浑身颤栗,热血涌到脸上,双颊凝白蕴红,仿佛霞映澄波,眉宇悄悄伸展,仿佛雨洗春山,就在不久之前,她还呆呆柯柯,一如泥金龙凤,就在笛声响起的一刻,朱微忽地活转过来,性灵灌输身心,变得神采飞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