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只看了一眼,便将手垂下去,任由血珠滴落,积在空中。
方丈叹了口气,双掌合十,向韩蛰道:“高公子幼年莽撞,贫僧也有照看渎职之过,还请大人念他幼年,从宽发落。”
三位和尚摆布合力,将高修远扯开,只剩带血的匕首仍留在甄嗣宗腹部。
方丈慈悲之心,爱其才调又遗憾其迷障,遂将瓷瓶的药粉倒了些在高修远身上,从屋里随便寻个布条裹起来。
高修远的画当然出众,却还算不得名家,甄府的书楼里珍品无数,俱是历代名家手笔,不乏传世真迹,比他出众的多了去。换作平常,他也一定肯自降身份,评点这类沽名钓誉之辈的画作。
现在屋门紧闭, 里头只高修远和甄嗣宗两小我。
被哨箭招来的锦衣司巡查之人已在外头候着,受命押送高修远下山。
韩蛰岿但是立,拿剑鞘抵在他腰间,声音冷沉,一如他惯常狠厉淡然的神情,“行刺朝廷重臣罪不容恕,锦衣司既已接办,自会按律法措置。”
韩蛰目光微沉,“你的手——”
韩蛰端倪沉厉,盯着高修远,没出声。
右边的则迥然分歧,炉中香爇,檀香袅袅,背后模糊可见慈悲佛像。最惹眼的,倒是香炉旁的放生池,里头荷叶成碧浮在水面,有莲花盛放,婷婷而立。
案上画卷铺展,被窗缝里扑出去的风卷起一角,甄嗣宗躬身将画纸抚平。
三小我走出去,甄曙双目血红,带着数位侍从,发狠地盯着高修远,似要扑上来。
只恨当时力浅,未能让甄嗣宗那恶贼一击毙命!
这跟高修远想做的究竟在差之太远。
高修远低头,却见韩蛰的手俄然伸过来,掌心托着个藐小的瓷瓶。
殷红的血顷刻涌出,将斑斓衣裳染透。
高修远坐在桌边,眼睛还是赤红,神情却有些呆怔。
至于高修远, 在他眼里不过是不谙世事,只会吟风弄月的天真布衣。
冷淬的锋刃向前,脱手狠而准,在甄嗣宗发觉之前,刺破他的堆叠衣裳,没入腹中。
高修远抬目,背着光,韩蛰的神情暗淡莫辨,只要那双眼睛锋锐通俗。
锋利的剧痛传来,甄嗣宗突然发觉,下认识便往侧旁退避,四十岁男人结实的手臂伸出,毫无章法,狠狠捶在高修远的肩头,旋即一声痛呼,高喊拯救。
僧舍里门窗紧闭,外头脚步仓促,明显是在救援那假仁假义的恶贼。
且抛开旧怨成见,两幅画当真去瞧,倒也算意境独到。
方丈心惊胆战,不敢轻动甄嗣宗的伤口,只叫精通医术的和尚赶来救援。
“止血的。”他说。
高修远只瞥了一眼,便挪开目光,“是我运营行刺,与旁人无尤。”瞧见中间端倪驯良的方丈,毕竟感觉心中有愧他的信赖照拂,这当口说不出旁的话,只涩然看他。
他开口,声音犹带恨意,“甄嗣宗没死?”
高修远抬起手,掌心和手指有几道伤口,应是跟甄嗣宗对峙时划破的,血迹殷红。方才只顾着内心仇恨,竟半点也未曾发觉。
匕首便是在此时悄悄抽出,借着高修远广大衣袖的粉饰,狠狠刺向他腹部。
但于黄瞻佳耦而言,这两幅画却已算是宝贝。
——只消动手够快,匕首重重脏腑,甄嗣宗便必死无疑!
不知过了多久,门扇被人推开,方丈陪着被轰动后敏捷赶到的韩蛰走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