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瑶双手紧紧揪着衣袖,站在红漆廊柱跟前, 一颗心咚咚直跳。
韩蛰此时却已身在山南。
韩家明面虽未曾参与,却也以暗查山南弊端为由,安排了锦衣司的人手。
杨氏抬起那肉嘟嘟的脚丫亲了亲,从偏门出去,叫人去给韩蛰报信。
范自鸿进京后,一面调拨人对于甄家,另一面撺掇蔡源济夺权,掌控山南。
先前甄家嫁女,便是给了蔡源中之子,现在甄家开罪式微,韩蛰跟蔡源中宗子蔡穆在潭州会晤的事不为外人所知,在蔡源济看来,便是兄长有眼无珠、行事草率,取个甄家之女,几乎给族中招来祸事,非常不满。
宋氏欣喜鼓励的声音就在耳畔,杨氏也在旁守着,精力紧绷。除了产婆郎中,外头另有待命的太医。有身后老诚恳实按着太医的叮嘱行事,脉象也都很好,令容不怕出岔子,只是感觉痛。
令容展开眼睛瞧着帐顶,半晌后缓过神,不敢转动,只能叫宋姑。
她备下的粉嫩衣裳全都用不上,还是宋氏有先见之明,各备了一套。
“那多费事呀,母亲陪了一天也累了,该歇歇的。”令容当然不敢让杨氏帮她下厨,却还是报了几样想吃的菜,许是身子衰弱,声音都软软的,有点撒娇的味道。
两辈子都没受过那种痛,这阵子她是动都不敢动的,只可爱韩蛰不在,可爱。
宋姑正跟枇杷坐在桌边,闻声动静忙围拢过来,打起帘子,“少夫人醒啦?”
到得这边,令容已被送进了配房。
杨氏命人轻手重脚地服侍,跟宋氏一道在榻边陪了会儿,听女郎中说令容无碍,便放心肠往侧间去瞧那孩子。刚出母胎的婴儿当然欠都雅,躺在襁褓里头,两条腿像是软绵绵的藕段,肉嘟嘟的,中间翘着小牛牛,是个孙子无疑了。
飘着的肉汤味道闻着就不是韩蛰的手笔,想必是韩蛰没返来,让红菱做了备着的。
韩蛰天然不肯留着蔡源济这钉子平生事端。
杨氏便握着她手拍了拍,“那就别转动,先放心养着。那肉汤一定顶事,想吃点甚么?存静不在,我带着红菱给你做。”
蔡家兄弟出身本地望族,手握山南军权,节度使之职虽是蔡源中担负,弟弟蔡源济因得其父偏疼搀扶,也握着半边军权,有取而代之的心机。
令容点头,沉甸甸装了好久的孩子突然消逝,松快得让人不风俗。
产婆和女郎中候命多日,配房里接生用的床榻器具皆都筹办齐备,宋姑和姜姑带着枇杷红菱在里头打动手, 丫环们从侧门抬热水出来, 杨氏视令容如同亲女儿,宋氏更不必说,这阵子盘桓住在都城, 都是为了本日。
杨氏感觉被儿子骗了,公然在外顶天登时、铁腕冷厉的男人,遇见女人的事,总不免走眼。就像当时韩蛰态度冷硬冷酷,不将那娇滴滴的新媳妇放在眼里,在内涵外都语气笃定地说要把令容当安排一样――到头来,不还是弯下结实昂藏之躯,帮有身后不便蹲身的令容打理裙角。
“不急。”
这是韩家的血脉,长房嫡长的孙子,哪怕韩镜再如何对令容心胸芥蒂,有了这孩子,令容的腰板便能硬气起来。
韩瑶不好进产房去,只能在外头干焦急。
鱼姑跟了杨氏一辈子,畴前抱过襁褓里的韩蛰和韩瑶,现在抱了韩蛰的儿子,二十余年的光阴一晃而过,她脸上添了皱纹,身上也长得肥了些,唯有这份高兴未曾窜改,乃至更浓,满脸笑意牙都压不下去,谨慎翼翼地将襁褓放在令容枕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