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绮闺中待,踟躇思凤凰。
阮籍听完,细细咀嚼了一番,顿觉妙不成言,上前一把抓住嵇康的手,啧啧赞道:“哎呀叔夜,你方才一番论辩令我耳目一新,真是鞭辟入里,精美绝伦。我本日没能难住你是愿赌伏输。子期作证,我那马车现在便是你的了!”
阮籍摆摆手,叹了口气:“世人皆道我去黄公酒垆,是贪那樱娘的美色,只图醉倒和顺乡,他们岂知我心中的苦闷。”
“蒋济征召,为何不仕?”嵇康问道。
阮籍出身王谢,很有乃父之风。他少年研习儒学,诗文绝丽,文章壮美,深怀济世之心。可待到他想一展抱负之时,曹魏的天下已成为曹氏与司马氏相互排挤的政治疆场。面对瞬息万变,翻云覆雨的政局,阮籍一颗兼济天下之心垂垂藏匿,改习老庄之道,只求安身立命、独善其身。
嵇康闻此发难,涓滴不慌:“我倒以为郑声是音乐之至妙。正因为如此,它对人的传染才像美色对人的引诱普通,令人沉湎此中难以自拔。当代先贤恰是因为熟谙到了这一点,惊骇天下人放纵吃苦不能便宜,以是才制定了雅乐,用来指导和标准人们的心智。岂不知,如许做乃是因噎废食。如果君主无德,国度没法,群众也会变得荒淫无度,民风风俗天然会是以而窜改。只要统治腐败,民气向善,不闻雅乐而知礼,赏听郑声而不淫,到当时雅乐与郑声另有辨别吗?”
“那么,究竟是音乐分歧,还是民气分歧呢?音乐和民气,本为二物。音乐只要打入民气才气激起出情感。同一首曲子,欢乐之人听出愉悦,哀思之人听出哀伤。心存善念之人听出慈悲之意,腹内藏奸之人听出狡猾之思。人的内心,只要在腐败的世道才气达到平和欢乐,所谓的‘移风易俗’不过是世道催生的产品罢了。正所谓,善恶安闲民气,音乐本无罪也!”
“哦?照这么说,你牵一头牛来,这个月给它听高雅的音乐,下个月给它听低俗的曲子,它的举止行动必然会有所分歧喽?”嵇康笑问。
阮籍看着面前的两个年青人,捋髯而笑:“人生谁无困顿之时?何况你二人恰是幼年风骚,初尝情爱的年纪。生而为人,孰能无情?能为情所苦,何尝不是一件幸事。弱水三千,繁华无数,能有人让你为之牵绊为之垂泪,总赛过一颗心空空荡荡枉度此生。只要尝过爱恨喜悲,才气毕竟了悟大道。”
嵇康也不免忧心忡忡:“没想到,曹爽竟如此尴尬重担。那丁谧我曾交过手,是个不折不扣的奸佞小人。现在有他在曹爽身边煽风燃烧,何愁天下稳定?”
阮籍听他此时头头是道,句句发难,便知方才不过是诱敌深切,欲擒故纵,不由对他刮目相看,正襟端坐:“五音虽无高低之分,但是组合而成的音乐却有所分歧。高雅之乐令民气旷神怡,怡情养志。低俗之曲令人神态混乱,心生恶念。”
却说沛王府上,这日收到一件寄给曹璺之物。曹璺刚用过午膳,回到书房便瞥见桌上摆着一架古琴。琴有七弦,通体乌黑,微微泛着些许绿光,上有“桐梓合精”四字,另有一首曹璺亲笔所作之诗:
这晚以后,嵇康与阮籍结成至好。他将与阮籍所辩有关音乐的思虑,用生花之笔撰写成文,成绩了当时名动天下的《声无哀乐论》,此文以光鲜的观点打击人们数百年来对音乐的传统看法,师心独见,析理周到,论辩精美,文辞绝丽,成为中国关于音乐与美学切磋的开篇之作。